一分钟月亮

【响欣】麻烦精

·给安欣开金手指,设定是赵立冬很早就没了

·假如响欣两个人很小就认识

  

  安欣来市公安局报道的那一天,李响正站桌上给办公室换电灯泡,占着这地形优势,越过一颗颗脑袋,隔着老远就认出了他。再然后师父把他带到自己面前时,李响才从桌上跳下来心情复杂地和眼前那人握手。麻烦精回来了。

  李响第一次见安欣的时候就觉得这人是个麻烦精。那会他年纪还小,放了学就跟村里兄弟上树摸鸟蛋,下水捞鱼虾,莽村就那么大点地,能给几个男孩玩的不多。村主任的儿子大他三岁,说李六家的桃树结了果儿,反正那李六年纪大了,儿子又在外地务工,哥几个儿去摘了得了。

  李响心里不大乐意,但村主任儿子看他犹豫,不知哪不顺意了,偏要他去。莽村人家里都不富裕,李响那会身子骨还没长开,被一群男孩围着显得有些势单力薄,无奈便同意了,想着自己多摘些藏起来,到时候再给李六送去。

  计划是好的,天将将暗,四下没光,却不至于看不清树上光景。可谁知这群人却没挑好日子,恰赶上京海公安局来办案,李响正准备上树时,旁边响起了脆生生的一个声音。

  “你们鬼鬼祟祟的,一定不在干好事,我都看见了。”

  李响回过身子,不远处台阶上站着一个打扮干净的小男孩,眼瞅着身量差不多,天太黑看不清脸上表情,开口不像村里口音,惹人烦得很。李响心说废你的话,干好事谁大半夜聚众上树,显着你了,有能耐赶紧找警察去啊,一会叫人揍了我可救不下来。

  他不欲理睬,转身准备往上爬,背后却突然传来好大一道力,拽着他衣角,生生把他给蹬了下来。李响脚下不稳,朝着那人方向倒去,结结实实摔那人身上去了,脑门狠狠磕在对方下巴上。他脑门硬,不觉得疼,抬头不出意外地看见那小男孩下巴红了一片,胸口剧烈起伏着抽气,怕是撞得不轻。

  李响被那小子从地上抓起,朝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村头跑去时,有一瞬间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手心全是汗,莽村庞大的身躯隐藏在茫茫的夜色里,他快要听不见身后村主任儿子的呼喊了。眼前这个少年要带他去哪,李响不知道,但他觉得对方一定不会害自己。

  安欣把李响带到安长林面前时,安长林刚好完成了走访工作,面对安欣带回来的“嫌犯”,安长林深深看了一眼李响,他说,做人,要问心无愧。

李响看着那身警服,他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要走出去的欲望,安欣的眼神比他见过所有的少年都要清澈、干净。他站在原地目送着安欣,安欣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李响发现男孩的下巴依旧红红的,这会儿在灯光下,眼睛也红红的。这个小发现让李响不禁好笑,他望着伴着月色离去,鸣笛的警车,身后传来好像永无止境的呼喊叫嚷,但他却再不觉得烦躁。


  后来在警校,李响再次遇到了安欣,那会安欣长高了不少,年年评奖都是第一。警校放大了安欣身上的正直与无畏,他无数次站在主席台上领奖,而李响就和这里每一个都怀着赤忱之心的人一样,站在台下为他鼓掌。

  安欣一直不知道李响就是当年爬树那个人,直到有次他撞见李响轮值的时候打哈哈放过了吃夜宵翻墙归来的师兄。

  师兄从墙上一跃而下时,李响正心不在焉地拿眼往安欣方向瞟,听见身后草里落了个人,也吓了一跳。师兄是个熟面孔,好说歹说地,磨得李响点了头。刚一点头,李响就觉得坏事了,接着不远处传来一道低喝。

  “不许动!你什么人,为什么翻墙进来?还有你,你居然就这么让他进来了?”

  李响看着那张等比例放大的脸慢慢向自己凑近,帽檐挡着依旧看不清表情,但李响却没由来地想到了那天少年红红的下巴与红红的眼。他心说,怎么每次夜里遇见你就没好事,大半夜的不睡觉,改名叫安眠药吧您。

  “你怎么老这么烦人?”

  安欣眼睛都瞪圆了,什么叫他烦人,还老烦人,烦他什么了?

  “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安欣道。

  李响比安欣高了半个头,这会安欣仰着头,倒是让他借着月色看清了脸。他余光瞟了一眼师兄,一手搭上安欣的肩膀,不顾对方挣扎,强行把他带到树旁睹树思人,另一只手悄悄跟师兄打了个“快跑”的手势。

  安欣那会还是单纯,被李响三眼两语地勾起了回忆,又听见人说是因为自己才念的警校,身后尾巴早翘天上去了。其实他对李响也有所耳闻,这小子射击分数相当高,训练的时候他也偷偷看过几回,不过这话现在还不能说,多跌面啊。安欣微微仰着头,看着树旁站得笔直的青年,鸣蝉伴着田蛙,流云追着圆月,夏天湿热的风吹过他们的面颊。

  还带着一丝烤肉味。

  安欣蓦地扭头去找师兄,却早没了影。他怒气冲冲地回头瞪着李响,李响则又恢复了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只拿余光瞟他。安欣似乎想给他一拳,但又碍着斗殴的罪名,只伸出手指不甘心地在他面前点了点。

  生气眼睛也红啊?李响看着安欣远去的背影,纳闷地想。

  李响本以为安欣会找自己麻烦,但安欣没有,事实上他直到毕业都没再见到安欣。他听同学说,安欣出任务去了,可一个警校生,哪有那么多任务可出呢?同学又说,安欣背后关系可不小。

这些话李响听了一般就一笑了之,他心想,安欣可是十三岁就跟着出任务了,还逮到了人。

  山中不知岁月,警校里象牙塔般的青春,安欣于李响而言,缺席了整整两年。


  李响是后来才知道,安欣缺席的那两年原是去了卧底,他暗中协助孟德海获得了前市长赵立冬行贿徇私乃至买凶杀人的罪证,摘除了京海最大的毒瘤。

  然后正儿八经参加统考,考来了市公安局。

  李响和安欣以同事身份第一次握手时,他感受到安欣暗中施加的力道,那人上扬的眼角简直快飞上了天。他说欢迎欢迎,以后请多指教。安欣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是挺久不见的了,李响又一次从梦里惊醒。这几年他老梦见安欣出事,不是被人打断胳膊,就是被车撞,甚至有回他看见安欣在他眼前直直地从楼上摔了下来,浑身是血。

  他看向床头的时钟,抬手搓了搓脸,拿出小灵通发了条消息。

  安欣看见那条短信时恰好起夜,有些莫名其妙地回了个问号。大半夜的不睡觉,吃哪门子烤肉去?

  但他还是拿起了风衣,对着镜子洗了把脸,出门骑上了大二八。

  李响不乐意坐他那破车,无论前面还是后面都不乐意,安欣嫌他事儿多,李响就说那你坐前面硌屁股去。安欣一听,嘿,我这车怎么了,别瞧不起平头百姓的出行工具,坐就坐。于是安欣就侧坐在了李响正前方,他前面是坑坑洼洼的路,耳后是李响绵热的呼吸,混着晚风,不分彼此地笼罩着他。

  这个点烧烤摊几乎都关门了,打着找店的名义,他们骑着破自行车走了一程又一程。后来是安欣实在受不了了,说去便利店买两瓶啤酒找个草地坐一坐吧。安欣催着李响去付钱买啤酒,自己赶紧下了车,揉着屁股感叹道,穷了确实遭罪啊。

  易拉罐拉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他们坐在草地上,聊隔壁支队养的兔子,聊曹闯骂人时的口头禅,安欣笑着说他小时候跟着安长林去看过的山水,说他考上警校时安家人和孟叔叔一家给他买的这辆大二八。

  李响很想问他,这两年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现在是否真的安全了。但他问不出口。

  “我这两年好几次差点不认识自己。”安欣的语气突然沉下去,他的手紧紧捏着易拉罐,浮现出青筋。他看着地上一茬茬的野草,继续道,“我不知道像赵立冬那样的人还有多少,他们就像野草一样,除也除不尽。拿掉一个赵立冬,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又出现一个赵立春赵立夏,我也想过要不就算了吧。”安欣扯了扯嘴角,忽然抬起头,眼里带着笑意望着李响。

  “可是我一想到你在警校的时候说,是因为我才当的警察,我就觉得不能让你失望。”

  李响看着那变形的易拉罐,突然觉得被安欣死死捏在手里的不是啤酒罐,而是自己的心。

  他果然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李响这样想着,抬手去抠开安欣的手,将易拉罐撇到一旁,换成自己的手交到安欣手里。他感受到安欣的掌心逐渐生出密集的细汗,覆在自己的手背上,融进了自己的血肉里。

  他深深地望着安欣,那人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眼角被酒精刺激地沾了一片红晕,看着有些可怜。他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总是好像要哭了呢?

他伸手把安欣搂在怀里,让安欣的脑袋搁在了自己肩膀上,希望能借此安慰他一点点。

  “你这个麻烦精,从不会让我失望。”他歪了歪脑袋,也贴着安欣的,“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我是你可以依靠和信任的战友。”

  安欣忽然有些难过,他孤零零了很多年,甚至连人生第一次出任务都是一个人前去卧底。但他撇了撇嘴,道:“你身为公安,居然趁没人就乱丢垃圾,明天得写份检查。”

  李响无所谓道:“这没监控,谁知道?”

  “可我抓到了。”

  李响听着那正儿八经的声音,不用低头看都能想象出安欣此刻的表情。他忽然觉得很轻松,即使天塌了,地裂了,安长林要长头发了,他的安欣都不会变。

  “是啊,被你抓到了,很早以前就被你抓到了。”


  夜色还长,他们的路也还有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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